杨刚毅在拉姆拉错湖畔海拔5500米的雪山山顶上。杨刚毅/供图
再过几天，18岁的哈萨克族姑娘泽尔迪就要成为南京大学大一的新生了。与此同时，她的高中老师杨刚毅也将从西藏重返校园，完成研究生阶段最后一年的课程。
杨刚毅是南开大学经济学院硕士研究生。在过去的三年里，他休学两次，在三个城市辗转生活：新疆-天津-西藏。当年的同窗好友早已走上工作岗位，但杨刚毅并没有因此感到焦虑。在他眼中，这两年的经历是“无法用金钱量化的”，不计报酬、单纯付出的经历让他收获了别样的财富。
2012年，22岁的杨刚毅成为新疆阿勒泰地区高一年级英语教师。那是一段“为付出而付出的经历”，他觉得“幸福和满足”。每天根据学生的不同基础布置作业、分层次谈话、备课到夜里12点……他希望将自己所学毫无保留地教给学生。
热娜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，她还记得杨老师给她的“学期英语学习计划”写下了188个字的评语，“红笔写下的汉字工工整整。”热娜回忆，学习计划是杨老师要求他们写的，每份计划他都会看，而且都会认认真真地在计划背面留下评语。
一年的支教结束后，他依然和学生保持着联系。学生不时给他留言，“老师我们很想你”“谢谢老师对我们的帮助”。也会在高考录取通知出来时，第一时间和他分享。
杨刚毅说，他的西部情节就是从新疆回来之后产生的，学生是他选择去西藏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研一下学期，求职的焦虑弥漫在校园，周围的朋友都在忙着找工作，聚焦如何获得高薪、如何进大企业。杨刚毅承认自己也一度陷入这种情绪，但他始终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。
决定去西藏以后，周围人投来羡慕和赞赏的目光。“自己还有点飘飘然，但是真正面临的困难和所需付出的代价是旁人难以想象的。”杨刚毅说。
到达拉萨的第三天，他加班到午夜之后。从那以后，加班成为常态。去年的11月到今年1月，杨刚毅几乎每天都在深夜下班。他的专业是财政学，而在拉萨的一年里，他的志愿服务不局限于专业。“粗算一下，我写过的文件大概超过200份。”
生病的时候让他格外想家。刚到拉萨时，由于水土不服，他几次发烧——一瓶热水，两床被子，他一个人躺在床上“捂汗”退烧。也鲜有人知道，他睡了一年的床板，其实是块菜板。“因为床板实在是朽坏得难以为继，就拿切菜板垫在上面挨过了一年。”他的描述显得轻描淡写，“有段时间脸上长包，每天流鼻血。”
去年11月，姐姐和母亲去看望杨刚毅，抵达拉萨当天就产生了极为严重的高原反应：姐姐头疼难忍，母亲呕吐不止。她们不得不临时改变行程，当晚就回家。在机场，姐姐和母亲止不住地掉泪，终于与儿子感同身受的母亲心如刀割：“刚毅，你是怎么忍下来的？”
“既然想锻炼自己，既然想有一段常人没有的经历，那么就必须坚持。”一个多月后，他渐渐适应了生活节奏。
他利用工作之余了解脚下的土地，走访了西藏的许多角落。去海拔4500米以上的村庄，探寻至今没有通电的山村，到过“小孩还会追着车跑”的闭塞地区。
他也曾在拉萨“创建模范志愿者”期间响应号召，当了多天的交通引导员。早8点到晚8点，完全暴露在青藏高原的紫外线下，晒得黝黑。放在以前，这样的工作在他眼里是“没有价值”的。但这次，他意识到，“有些时候社会真正需要的可能就是这样默默无闻的工作，而非天马行空的想法。”
基层的真实生活，让曾经在象牙塔里指点江山的杨刚毅变得沉静，也让他意识到“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么幼稚和自私。”老师告诉他，他如今的语气都比以往温和，不再咄咄逼人。
在姐姐杨靖眼中，弟弟不仅变黑了，而且也变得更加成熟和独立。从不进厨房的他甚至学会了做饭，“连自行车都会修了。”
“之前囿于虚名，为其所累，毅然决定到了西藏。倾轧之后，淡然了许多，只是距离宠辱不惊的境界还是差得太多。”6月17日，他在微博上写道。
未来的日子，他说自己还是会选择与专业相关的工作。“但是跟从前不一样。”杨刚毅解释，西部的经历带给他厚重的影响，他觉得要把自己的选择与国家联系起来，“还要考虑能否给国家和社会带去改变，哪怕微不足道。”
他的微信昵称就是本名，头像是自己的照片，照片里他皮肤黝黑，穿着夹克坐在一个小土坡上，眉眼舒展，自信外露，背后是西藏山南地区纯净的蓝天。
